文/三峡刘星

问世间，棋为何物？在三峡刘星组织的问卷访谈中，新浪写博客的棋迷的回答可谓林林总总。这不奇怪，最多的答案是游戏或者是一种文化。说游戏那是围棋的原生态，也是围棋的本质；说围棋是文化，那不是现代人跟风的时髦，而是来源于琴棋书画这个有趣的成语。为此棋迷还耿耿于怀为什么围棋总排名第二的有趣的辩论呢。

独特的名叫围棋的这种游戏，在古代先贤的眼中，又是何物？其实，与棋为伴的不仅仅是对弈的棋迷，还有更多更精彩的世界。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啊？与其回答又是何物？倒是生分了些，不如比对看看，与棋为伴的又是什么,来得更具体实在。当诗人面对棋的时候，他们的思维总是十分的活跃，从器物的形色到思想的辨证，从棋局的纷争到心灵的平静，从市肆的喧哗到对弈的闲逸，从眼前的游戏到功名和社稷……

本文将从酒于棋、茶与棋、诗与棋、画与棋四组比对中侃侃中国的围棋。

诗棋：购买娱乐还是被娱乐

——司空图的吟诗：道侣难留为虚棋，邻家闻说厌吟诗

诗歌和围棋的故事浩如烟海。唯独棋瘾大的司空图别出心裁的俏皮。“道侣难留为虚棋，邻家闻说厌吟诗”，诗中似乎在叙述一个幽默的故事。故事里司空图老儿比而居的邻家也对博弈的游戏更为喜悦。

对弈的游戏和写诗的游戏成为方外知交的一种聚会方式，能够如此的闲散生活的人其实在现代也不多。而当代由于娱乐的方式的更新和网络的通达，让当代人有了更多的生活方式、娱乐方式；而我们仅仅注意是娱乐，而背弃了娱乐的目的。

所以，司空图这样的情景只能成追忆了。不管生活的形态如何的进化，在不同时代，我们其实都寻觅着相同的东西。是生活呢，还是生活的方式。面对物质生活的丰富，娱乐方式的大众化，我们在用金钱和时间购买娱乐，其实不是购买娱乐，而是购买自己的孤寂的生活；渐行渐远的是生活的本质，我们正梦寐以求着我们距离享受生活越来越远。

“老妻画纸为棋局，稚子敲针作钓钩。”这是诗圣的诗。在诗句中，你看棋迷杜甫正在休闲。画面给我们展现了一个资深棋迷眼中的最赏心悦目的事情。如果，你以为这是古典文豪的理所当然的故事，那就肤浅了。殊不知奔波了大半辈子的杜甫，难得和妻儿老小居家过日子的。前年冬天，他还在为“安得广夏千万间”呼号，而今，他正有闲，想起了围棋。这是他被迫流寓蜀川的最清闲的日子。而在这样的日子，可以围棋，应该是最快乐的游戏。而围棋棋盘居然丢失了，于是只好让尊夫人代劳划纸为局。

画棋：如诗如画的破绽之外

——文天祥的画棋：闲云舒展无声画，醉石闲敲一局棋

琴棋书画中唯有棋局最是让人玩的。会玩的是品位，是文化，不会玩的是赌博，是浪费时光。而玩围棋最能如画。

画和棋，成为中国山水画里比较寻常的陪衬品，许多画家的画稿每每见之于他们流传千古画稿中。在这里为什么会有棋，一方面表示了作品画面的自由、洒脱、无拘之外的灵性之外，更多的说明弈棋成为当时最有品位的一种休闲方式。

我们看见才子许浑走来，他狂妄无忌的唱到“僧舍复棋消白日，市楼赊酒过青春。”诗人韦庄干脆尽地主之谊，用钓鱼的诱饵诱惑棋友的捧场。他说“十亩野塘留客钓，一轩春雨对僧棋”。更有浪漫诗人杜牧毕恭毕敬的准备好佳肴美酒，准备好棋局 ，耐心等待棋友赴约围棋一局消遣。所以杜牧有“林中扫石安棋局，岩下分泉道酒杯”的小品片段。

“万仞芝山接太虚，一泓萍水绕吾庐。日长全赖棋消遣，计取输赢赌买鱼。” 大历才子唐伯虎之类的市井画家，也曾经以棋消遣度日，还可以赢来美味佳肴也。举凡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大画家们，他们乐意在自己的作品中，用极不规则的线条就勾勒出一张棋谱，几枚棋子，变活脱脱标榜着自己的情趣和旨意来。

即使如文天祥这样的浩然正气的也不例外。他爱棋局，而且醉意阑珊之际才围棋。每每总是醉仅仅看他曾经写的“闲云舒展无声画，醉石闲敲一局棋。”就是一幅最典型的山水逍遥图。而且，这两句表现出来的意境异常的赏心悦目。

果真有那么的恬淡自然的志趣么？是否也是玩物丧志否？否也。

“闲云舒展无声画，醉石闲敲一局棋。”在动静的对比中，作为棋迷也许更在意那醉石闲敲的声音。奇妙的是他使用的这个“醉石”则是露出了他心绪的破绽来。江上如画，自己居然还是那样的消遣在“醉生梦死”的逍遥环境中。对比他的“醉眼”——“正为鸥盟留醉眼，细看涛生云灭。睨柱吞嬴，回旗走懿，千古冲冠发。伴人无寐，秦淮应是孤月。”《酹江月·驿中言别友人 》，只可惜醉梦中徒有满身正气，空怀绝艺而无用武之地也。

醉石闲敲一局棋，也许是棋迷最憧憬的生活方式和闲逸的休闲过程。可惜这样的愿景却是很难的，即使是文天祥的醉棋之梦也被金戈铁马打碎，不过到好，反倒成就了“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彪炳史册的英雄形象。

诗情画意的写意也好，醉棋闲敲的无奈也罢。我们看见的不是棋局这游戏本身，而是游戏被什么人玩。

酒棋：时间和空间里，浸泡的期待

——杜甫的酒棋：且将棋度日，应以酒为年

我在那？身处何方？是此刻？还是未来？看似容易，其实很容易迷失。时间不是无限的，不论时间针对何物，我们只能感叹岁月的流逝，进而感怀命运前程的无奈。当孔子面对汤汤河水的随口而吟“逝者如斯乎，不舍昼夜”的时间命题，成为我们不得不面对的困惑。而空间在变与不变的游离梦幻中，突然发现，我们不仅仅是寻觅一个翘起命运的支点很难，即使是观照自己的影子，也更为困惑。

杜甫的诗句“且将棋度日，应以酒为年”成为醉生梦死的一种颓废的典型。我们不能因为他是诗圣就拥有所有的光环。何况，当年的杜甫本来就是一颗草根，而且是一株没有人欣赏的草根。他得随遇而安，他得在生活的困窘中挣扎，尽管他有安社稷的远大宏图。

将酒和棋对举不是“沙鸥”般的 “菜肚老头”的发明，比如“坐读棋傭下，卧看酒恰中”，说这话的是诗人林逋。同样是表现度日如年的感叹，同样是由浊酒和难局困惑的他，也许更无奈。连棋局也懒得下，连书也不愿翻，整天将自己浸泡在酒气中，消遣人生的不得志。

在诗圣这个标准的棋迷、而且是年轻的时候棋力不弱的玩围棋的诗人的眼中，围棋和等闲日子一样的漫长和无奈，所以他将围棋和美酒并列。在“且将棋度日，应以酒为年。”（杜甫）中，度日如年分别巧妙的安插进去了，尽管这是赠给朋友的诗行，无疑也代表了他对朋友的理解和同情。“酒、棋”说明了他也和棋迷一样曾经消极过，无奈过。其实这种心态不仅仅是说生活是游戏，而是游戏如生活一样同样是那样的不看懈怠而不得不懈怠的失望的心情。尽管这种消极的思想在杜诗中少见，可是那就是生活。所以，我们一边在洒脱的消遣中酒的芳香的时候，同样在这样的漫长的棋局中一步一步探索着自己的前进的道路。

其实善饮和善弈几乎成为当代职业棋手的同好。最典型的是藤泽秀行和聂卫平，马晓春和古力。

茶棋：网棋让我们失去很多

——陆游的茶棋：茶炉烟起知高兴，棋子声疏识苦心

当代的中国，什么都可以文化；终于贬低了“文化”的内涵，而无限扩大的外延，让大家对“文化”处于不敢全信也不敢不信的模棱两可之中。比如茶文化和棋文化。当茶文化酒文化等成为一种经济引擎的时候，我们品味茶香的滋味越来越遥远了。而棋文化至今还是块几近沙漠化的边缘。

至于是什么时候开始将香茶和棋局并举的第一个诗人是谁，无可考证，而“茶炉天姥老，棋席剡溪僧。”这是温庭筠将茶棋相提并论的一个例子。乃至后来茶馆间营棋牌成为时尚，而成都的茶馆更是围棋活动的最主要的场地成为西南棋迷向往的地方。可惜如今棋牌茶室被成都麻将而的这种游戏排挤得无处容身了。

三峡刘星曾经这样品棋境界和品茶。

一道茶：“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要求哦不高，温饱即可。茶如水，解饥渴，这是生理层面的需要。学棋入门当然兴趣高，热情高涨，进步神速。

二道茶：“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心旷神怡的境界。杯子虽小，天地更宽。内涵和意境就在慢慢的品味中产生。入门之后，你才发现天地之大，世界之阔。而众多棋手里想鹤立鸡群，不然会这样的过程。

三道茶：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情有独钟，心有所属。这浓茶一杯，直至解相思之苦，人生归梦了。寂寞时形，耐得寂寞，方成正果，这是学围棋的必然之路下棋到了这个份上，你会孤独，相思，寂寞这个时候，你不是在下棋，而是围棋在使唤你的思想，指引你的行为。孤独却真，在围棋中没有真正的孤独，你是和心灵和自我交战。人生本来就是孤独的走来，双胞胎例外，形单影只，寂寞是内心没有对手的痛苦，就像把自己囚禁在牢房一样的，尽管你身处在闹市还是同样的寂寞的无趣无聊。黄泉路上，你独行。

闲话少说，当年陆游，同样面对棋局的时候，其实是在观看棋局的时候。这“棋子声疏”说明了落下棋子的间隔长短；也只有慎思之后方能无悔。

在棋迷的世界里，围棋就是游戏，没有时间的催促，也没有胜负的荣誉，唯有的就是那种娱乐的心境。这种心境即使是三峡刘星的棋迷围棋活动也大抵如此。现在回忆早年和棋友面对面围棋的情景，依稀历历在目。

当网络化的棋迷生活开始之后，那种被围观的众目睽睽之下的每一步尽管不是禅思竭虑，也得为哪首棋的恰到好处而沾沾自喜。其间的娱乐的情趣，让棋迷真实的体验什么是休闲好娱乐。而如今的网棋，让我们失去的很多，当然又收获着古人不曾有个的快乐。

所以三峡刘星这样杜撰到：

一枰天地、两盏清茶，三五契友、何等逍遥？可如今，棋牌茶室渐渐演绎成名利场，渴望闲敲棋子落灯花的境界渐行渐远啦。喝茶吧，独守一壶铁观音，偏爱一柄逍遥扇，看网络视屏，点虚无鼠标，还能围棋，总算聊胜于无也。情有独钟，心有所属。这浓茶一杯，这有棋一局，最解人生相思之苦。寂寞有形，唯有棋局耐得寂寞。孤独很真，只有淡茶和心灵交融。

围棋，这东方智慧的游戏，就是禅的思想和行为最快意的表达，就像诗歌一样的流动的灵动的表达。围棋棋盘本来空空，结局还是空空如也。

生死存亡的棋局也好，万劫不复的结果也罢，成败荣辱的过程也好，快意恩仇的潇洒手谈也好，禅的修炼就在过程中。最羡慕的不是一掷千金的赌棋，关乎时局命运的所谓的名局，而是平平常常的棋迷的游戏。在游戏里人间几乎反映的情感都回在围棋的过程里淋漓尽致的表达。爱恨纠缠在一起才是真，成败纠葛在一局才是真，获得便宜也许就是累赘负担，半点优势也许就是失败的关键。据说在围棋之初的优势往往就是棋局失败的根源。这也是诗人为什么会往往以棋入诗的缘故。

【参考诗文】

青山不厌三杯酒，白人唯消一局棋。(李远)

才收北浦一竿钓，未分西斋半局棋。（卢尚书）

独收万虑心，于此一枰竞。（欧阳修）

眼前富贵一枰棋，身后功名半张纸。（《闲中歌》）